“对。他曾下放改造,和我们父女俩住在一起。”岳宁继续问,“港城的人都读博士吗?”
这几天接触下来,乔君贤一直感觉岳宁的思维跟他们这群在海外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没什么区别,可这个问题让他发现,原来她有些方面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
“怎么可能?别说上了年纪那辈人,就是普通人家的年轻一代,大多读到中学就出来打工赚钱养家了。别说是博士,就是副学士都不多见。”
岳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你们呢?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一般读到什么程度?还有,在港城读什么专业赚钱多、地位高?”
“有钱人家的孩子一般都去英美留学,拿个学士学位就差不多了,好一点的,像我就拿个商科硕士。最赚钱的专业?经济商科、法律和医学。”乔君贤回答道。
“如果学了经济,工作好找吗?薪水高吗?未来发展前景好吗?”岳宁一连串地抛出问题。
岳宝华刚才还为孩子要读书而高兴,现在却有些听不懂了。难道说她在与乔君贤的接触中,觉得做厨师配不上乔君贤,所以萌生了读书提高地位的想法?
他问道:“宁宁,你不是想做厨师吗?”
乔君贤却高兴了:“你要是学了经济,就来跟我干呗!我开厂,你帮我管理工厂。薪水给足,年底还有分红。”
“我肯定要做厨师,要做酒楼老板,当然是跟爷爷一起干。我就是问问你,经济商科这类专业毕业的人普遍收入如何?社会地位怎么样?”
乔君贤点头说:“收入高。就算是港城本地大学毕业的,薪水也不差,年底还有分红。普通人月薪一两千,这些人毕业几年,如果做到一定职位,一年能有十几万甚至二十来万。要是能进洋行工作,薪水会更高。港城如今正朝着财经中心方向发展,金融业更是火热,薪水高,地位自然就高。”
岳宁拍手道:“那就行了。我就读经济商科,拿个硕士学位。等我拿到硕士学位,我要找个风景特别好的地方,开一家酒楼。要让大家都知道,酒楼的主厨是个读书人。我开酒楼可不是只为了赚钱,中华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我是以菜会友,和大家一起品鉴美食,这是为了情怀,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上辈子她确实是为了情怀,毕竟身价几百亿的富豪亲手做菜,难道是为了挣钱?
“你是这么打算的?”乔君贤觉得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又好像有些异想天开,“你是为了结交朋友,不是为了赚钱?”
“我当然是为了赚钱,而且啊!等让人有了这种深刻印象之后,我就把胡萝卜、白萝卜、水萝卜、青萝卜切成细丝凉拌,取个‘群英荟萃’的菜名,卖你一百八一盘,你也会觉得一点儿都不贵。”
“什么?”乔君贤倒抽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群英荟萃。岳宁……你……”
岳宁笑得狡黠:“咱们不挣穷人的钱,专赚有钱人的。”
刚刚收起笑容的乔君贤又被她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逗得笑岔了气。他好不容易停下,问道:“你都告诉我了,不怕我拆穿你?”
“大哥,有钱大家一起赚啊!等我读完书,你这几年怎么也赚了不少钱了吧?不给我投资?你就是我的活招牌啊!到时候你把我那儿当成你的饭堂,隔三差五来光顾,让那些财主家的公子少爷小姐觉得不来我这里吃饭,都不好意思说自家有钱。”岳宁用胳膊肘捅了捅乔君贤,给他使了个眼色,“我生意兴隆,年底大家一起分钱。”
乔君贤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站在她的店铺前为她招揽客人的画面,这画面太好笑了,但他不能再笑了。他强压着笑容说:“这听起来是门好生意。”
岳宁伸出手:“来来来,合作伙伴,我们握个手。”
乔君贤憋住笑,伸手与她握住:“那就说定了,我给你投资。”
岳宁豪气地说:“行,萝卜开会我给你打七折。”
“萝卜开会?”
“就是群英荟萃。”
乔君贤憋得都快内伤了,只能侧过身去笑。不行了,再听她说话,他非得疯了不可。
岳宁不理会那个笑得前俯后仰的公子哥儿,对爷爷说:“爷爷,爸爸曾经问我,馄饨摊和高档酒楼哪个更挣钱?”
岳宝华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他说馄饨摊靠走量,高档酒楼靠卖高价。”岳宁眨眨眼,“您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岳宝华摇摇头,岳宁说:“我说,我高价酒楼和馄饨摊都要开。我要让有钱人心甘情愿为我的手艺掏钱,也要让普通人吃得起我的手艺。”
岳宝华笑了一声,暗自笑自己尽想些没用的。宁宁的想法真要做起来很难,但孩子有想法,而且方向没错,尤其是读书,这才是正途。
“我们说个你当前马上会遇到的问题。”乔君贤说。
岳宁看着他:“什么问题?”
“先不说两边教学内容差异巨大,港大的高级程度会考用英文,港中文的入学资格考试用中文,而且是繁体。你怎么办?”
乔君贤问出这句话,忍不住笑了。
岳宁气鼓鼓地问:“乔君贤,你笑什么?你不会是因为我不会英文、不会繁体字,参加不了考试,所以幸灾乐祸吧?”
自己说错话了?岳宁生气了?岳宁怎么一个人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乔君贤连忙追上去,想解释,却发现自己贸然出口的话,别人理解下来确实容易产生这种误会。
岳宁停在一位站在石桌边练毛笔字的大爷面前:“大爷,能把您的纸笔借我用一下吗?”
大爷写完最后一笔,直起腰。岳宁转头指着追过来的乔君贤说:“我表哥从港城来,他刚才嘲笑我,说老祖宗都是写繁体字的,还说我不会写,就是没文化,我要写给他看。”
“我没有……”乔君贤着急地分辨。
大爷脸色一沉,给她铺了一张纸,让出位子:“你来写。”
岳宁提起笔,笔尖在砚台上蘸了蘸,提笔写下“壹……”
“好字啊!”
大爷刚赞叹出声,却发现岳宁接着写的是“壹隻憂鬱的烏龜”,他疑惑地念道:“一只忧郁的乌龟?这是什么意思?”
岳宁放下笔说:“我跟我表哥说我会写繁体字,他就让我写这几个字。不就是这几个字难写嘛!”
大爷看着乔君贤说:“小伙儿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不够大气。”
冤啊……真冤!乔君贤哭笑不得。
“没事,没事。这是文化差异造成的,我们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大爷,谢谢您了,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