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饭堂大娘很清闲,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略发黄的手指间夹着一柄草扇在扇风。
她看见周清扬过来,脸上的褶皱都挤到了一起:“大宝!快过来,是不是饿了?”
浓重的地方口醇厚质朴,亲切的昵称扑面穿透了周清扬的厚脸皮。
这位大娘年龄不明籍贯不明,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无运峰,除了沈昔全这个冰块子谁都见不着,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小孩,于是周清扬荣居“大宝”,苏远之则是“小宝”。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大娘蠢蠢欲动双手,表示自己可以自主行走。
“阿婆,我想做些东西给师尊送去。”
周清扬背着小手,乖乖地说。
大娘伸出去的手没抱到人,改为摸脑壳,她说:“你想做什么呀,怎么不和小宝一起来?”
好嘛,这是当她想炸厨房来着。
周清扬弯了弯眼睛,撸起了袖子,两个时辰之后,大娘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声泪俱下,一把将灰头土脸的小女孩搂住,控诉道:“大宝以前真是没少受苦哟,怎么小小年纪就要做这些事……”
某位被父母见弃的真孤儿表示,自己并未遭到什么虐待,而且能打骂自己的人早就不在了。
她将饭菜装盒,和大娘一起提着进了无运斋,房里没有人,大娘说:“又去后山练剑了,唉,心情不好了。”
周清扬疑惑:“练剑和心情有什么关系?”
大娘把饭菜摆上桌,道:“她平时懒得很,能坐着都不肯站一会哩!”
周清扬仔细回忆了一下,实在无法把懒惰和飘飘欲仙的白衣师尊联系上。
她闻着满屋饭菜,又听大娘咕哝道:“和你一样,还不肯让我叫大宝嘞。”
周清扬失笑,先去别院叫了小苏,又跑去了后山。
这段时间她闷在屋子里没出来过,一路走去竟也没迷路。
后山对面,两峰之间一道小瀑布飞泻而下,上边最高出拱立着一道巨大的白色殿宇。
周清扬在一间小亭子里找到了沈昔全。
从前总听人赞美善舞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其实无论什么兵器,用好了都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从夕颜花藤的间隙里窥到白衣仙人的步法,翩翩点地若凌波探花,匀称白净的指尖一柄骨扇翻来覆去,时合时放,游刃有余地像是和那只玉手天生一体。
周清扬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修仙的人总爱穿白,但此刻在她师尊身上,白真的是很合适,那张脸总有种瓷釉般的光感,在暗处也给人不可逼视的素净和冷淡,而她的瞳色又极深,似乎里面总是含了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
沈昔全用扇凌厉,但没什么杀伐之气,显然就是练着玩玩。
她一场扇舞毕,好似没看到周清扬似的,扭头就往河边走。
清澈的水流映出一张陌生的面孔,沈昔拨了拨水流,那影子忽而又散了。风一吹,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母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