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擡起头,看着她:“我不想忘了你。”
但若是饮了孟婆汤,她该如何才能不忘清殊。
清殊也看她,泪水如决堤一般:“季瑛……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季瑛本可以不入宫,本可以不用死。
也许季瑛会在洛川城寻一户好人家嫁了,朝雨乍停,天气清朗之时,还能露出少时那般笑容。
季瑛莞尔,擡手擦去清殊的泪水,手心都冰凉,她说:“季瑛怎麽会怪清殊。清殊是世上唯一真心待季瑛的人。”
清殊的泪水滚烫,却不知是否暖热了季瑛的手心。
——
殿外云雾冉冉浮动,光气红紫相间。
季瑛孤眠难寐,趴在珠帘窗沿边,目光浅浅盯着清殊方才端来的药汤,沉褐透着些红,如溪流一般荡着轻轻的涟漪。
“你的身子已大好,郁霜仙君说这是最後一副了。”
她将药碗移到眼前,白皙的手指摩梭着碗沿:“清殊,我不爱喝药。”
清殊愣了会:“不喝……身子怎麽好。”
不知为何,季瑛眼中漫开一层悲意。她心想,这碗药确实与先前的那些药看上去别无二别。
这药,是孟婆汤。
随着药液滑过喉咙,季瑛终是蕴了泪。清殊微微转身,恰好遮掩住了悄无声息落下的泪。
她确实很想自私一回,可那会让季瑛痛苦不已。
两人躺在一处,窗扉大开,此时鬼阴都的夜空倒与黎安州的有八分相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了几句,直到清殊的话音落下,旁边没了回应。
季瑛睡了。再醒来,就不会认得清殊了。
她目光还是看着夜空,只是说话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季瑛,若是我还有下辈子,再去找你好不好。”
她闭上眼,恍惚之间困意袭来,头自然得同季瑛的落点在了一处。
殿外有一片竹林,风吹过,将细雨湿衣似的凉意带到了殿内。
“清殊,一定要来找我。”
——
二殿一处院落内,同时望着同一片紫极空的还有二神。
郁霜放眼望着,嘴角不期然上扬:“人们皆传,鬼阴都的可怖地狱,却无人在意它的夜空之美,确是一憾事。”
燎原收回目光,低声笑:世上比这番景象更甚者多的是,师神若有意,燎原不妨带您去看看。”
郁霜轻雅得擡起手腕,饮了口面前的茶。她动作总是缓慢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儒雅之风,这并不是端姿作态,燎原知道,这是她的性子,总会时不时出神,动作自然慢了下来,却也透着独有的憨态可爱。
她没直接回答,反而拐弯抹角找起了他的茬子:“你仙龄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
她还在笑,面色如常,燎原心中却像扎了一根天雷刺,随着话语一字一深。
“没有。”他索性转过去,不再看她的脸。
谁知,她歪头追着上了他偏头的弧度,真切道:“怎麽没有?我记得你与陆渊仙龄相似,怎麽人家就能找到清殊那般好的姑娘?”
燎原这回也不躲了,径直看她,目光灼热似是要烧透至她的眼眸:“陆渊那蛮人,嘴巴会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