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昔全每一次来,都无法深入谷内,只能在半山腰这一片苍茫雾海间徘徊。
她徒步穿行于洞窟和云层,试图寻找到那丝熟悉的气息,可目力所及只有白色。
这是第四年了。
在这疲倦而延绵不绝的希望当中,一个人费劲心力地奔走四年,总该倦了。然而次年她总是还要来,还要来。
从一年百八十次地来,到现在,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就这么一点点安慰,她实在是不愿意放开。
雾海茫茫,沈昔全抽出了朔霜,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以血为引,调动四方稀薄的灵力,成阵、破瘴。
从她三年前在谷边突破化神一境,以深切体会到了天地对她的压制。
修行本是逆天而为,境界到了顶峰,没有机缘,一生难以寸进。
沈昔全看着自己的血汩汩地流着坠落,毫不心疼,虽然是做无用功,但总算是尽力一场。
晦涩深奥的符文在她脚下形成,修长黑色的剑身插入云层,狂风骤起,云海翻搅。
沈昔全在其中岿然不动,等待着这柔而有力的雾海将她的阵法击溃。
周遭的景物开始模糊难辨,雾海从翻搅到蠕动,随之平静。
阵法逐渐深入云层之下,沈昔全难以睁眼,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直到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醒来,满目黄沙枯枝。
“这是…在哪。”她抓了一把身下的沙子,待到视线清明,抬头一看,紫色的云层垂在头顶,如一个个倒挂凸起的山丘。
两侧的石壁隔得极远,瘴气谷底,除了沙就是石,真是毫无灵气的一处绝地。
沈昔全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神,难以抑制的酸楚涌上来。
她踉跄起身,外放出神识,笼罩整个谷底。
那丝气息若有若无,离得不远。
沈昔全丧失了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只是半摔半立地走,最终来到一棵枯枝下。
黯淡的光下黄沙吹拂,隆起一座小沙丘。
她拿起朔霜一点一点向下挖,流沙总是散而复聚。沈昔全的手在抖,眼睛干涩流不出泪来。
沙丘之下,终于出现了黑色的一角。
这麻布袍子,竟是比人更长久。
沈昔全跌坐在地,轻轻扯起那一角,却不敢往外抽。她把手伸进温热的沙里,取出一块白玉笏板,这是首阳的通行牌,曾被她种下了一颗千里眼。
这块牌子,像是一根细细的线,让她在极度疯狂的谵妄中保持清醒,只要自己知道她在哪,就还能撑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