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字,比她往时狗刨般的书信要漂亮得多,她前段时日还暗嘲昆羽的字,殊未想到,自己也是那般。
写了两字,她便顿笔。
以胧明那过人的记性,说不定连百年前珏光的字迹也认得,她这一写,不就自曝身份了?
濯雪又重新撕下一片床帘,改用左手握笔,写了两行歪歪扭扭的鬼画符。
「红烛饮泪话相思,入夜能否独身来,雪留。」
成了。
借相思二字,应和酥梨口中的芳心暗许,也好瞒过魇族的耳目。
将这裂帛收好,濯雪又披起蓑衣,此番更加小心谨慎,连脚步都放得极轻。
村寨晦暗,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好在村中道路不算繁复,她一下就找到了胧明的居所。
屋中寂静无声,她暗暗将裂帛一点点地挤进窗棂,像做贼,却不心虚。
放好裂帛,她沿着路回到林中树洞,将洞中昏昏欲睡的酥梨吓得够呛。
酥梨看她周身湿淋淋地回来,活见鬼一般,良久才问:“路上可有碰到人,你如今神志可还清醒?”
濯雪何止清醒,想到胧明翌日便能见到她留下的书信,还有些喜上眉梢。
她取出草药道:“这几味一齐放到口中,嚼其叶子吃,方可百病消除。”
酥梨摊开掌心,盯着手上几片叶怵怵不敢动,颤声:“你从哪学来的,可别把我毒死了。”
“毒不死,不如我嚼给你看。”濯雪已将叶子放入口中,嚼得眉头紧锁。
她此生不爱食素,更别提凡人用来入药的这些花草了,这里面无一不挟苦味。
酥梨亦是嚼得愁眉苦脸,忍着难受强行咽下,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濯雪看她脖颈微动,便佯装咳嗽,借袖口遮掩,暗暗将药渣吐出。
她将手背至身后,将药渣倾倒了出去,道:“良药苦口,接下来只要你我不现身,后日他们便该找旁人作替了。”
酥梨口中回甘,略微舒服了些许,点头应声:“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便赶紧下山,到别的地方过日子去。”
说着,她肚腹打鸣,咕噜一声。
濯雪赶紧将袖中花叶全部掏出,劝道:“没别的吃食了,你先嚼这个填填肚子,等会我再出去瞧瞧,有没有果子可以吃。”
酥梨难得宽慰,“昔时总说你日日往外跑,不学好,如今看来,还是能学到些东西的。”
濯雪想摘毒果子给她吃。
两人蜷在树洞中,连筋骨都舒展不开,还得轮换着将水舀出外面,忙碌一宿。
翌日雨还是不见停,仍是泼泼洒洒,好似天上破了个洞,天水倾泻。
白日里濯雪不敢随意走动,生怕碰到村民,等到天黑,才稍稍往外探头打量。
好在这处树洞隐蔽,还有树叶遮挡,若非那长翅膀能飞天的,轻易见不到这树上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