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又提起茶壶,这回已连半滴茶水都倾不出来,只能瞪着一双眼看月亮,过会又窸窸窣窣地在屋中乱翻。
生怕泄露妖气,她也不敢随意化作兽形,只得压抑住刨地的冲动,将白日里买的皮影人拿出来比划。
可惜买的东西不够齐全,她只能点灯,将影人映到墙面。
匣中那裹在细绢里的大老虎好生威风,脑袋和四肢俱能旋动,映上墙的影子生动得好似活物。
她曾见过猫扑蝴蝶,老虎亦是猫,不过是大猫罢了,便从匣中翻出一只蝴蝶,令老虎扑蝶玩儿。
可惜如今胧明还在定神,她只能比划给自己看。
正比划着,耳畔冷不丁响起一声:“你在做什么?”
濯雪顿住,不慌不忙地将老虎换作女子,清了一下嗓道:“追蝴蝶呢,欸,怎么追不上。”
她左手捏着小人,右手捏蝴蝶,两个影子一前一后映上墙。
胧明看了一阵,平静道:“黄粱梦市只在夜半开门迎客,还能再歇上一歇。”
“你歇,我不歇。”濯雪正燥着,墙上的两个影子到处乱飞。
也不知怎的,墙上光影倏然搅作一团,看得人眼花缭乱。
濯雪发懵地盯着,已分不清蝴蝶在哪,人又在哪。
偏她又燥得周身不适,看久了墙上光影,不免有些晕厥,忍不住垂头轻哕了一声,随之往地上一栽,便昏了神。
怎么看不清呢,狐狸昏神前,还在迷瞪瞪地苦想。
胧明却在一瞬冷下面色,抬掌拍出冽风,震得窗扇合拢。
只是她慢了半拍,耳边似有千百个声音在嬉笑,劝她动用妖力。
云京城内,万万不可。
她倏然擒向耳边,唇齿如嚼冰雪,话音寒凉瘆人,“魇王,别来无恙。”
“我无恙,你有恙。”千百道声音不约而同,或是稚嫩孩童,或是垂暮老叟,或女或男。
不可能!
胧明墨瞳骤黯,本想破罐子破摔运转妖力,不料,妖力滞在灵台,竟不由她支使。
她竟已在魇梦之中!
梆声又鸣,这回却是密集无章。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濯雪醒来时头痛欲裂,干渴到嗓子眼好似冒火,忙不迭四处摸索,想找水喝。
一阵梆声近在耳畔,她猛一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双腿悬在半空,正随挣扎而不停地踢向桌柜。
她仓皇起身,拾起一把剪子,搬来鼓凳踩高,将那人悬梁扼颈的麻绳剪了。
女子跌在地上,干哑地叱骂:“慢手慢脚,我差些就要被勒死了,你想我死是不是?”
濯雪汗流浃背,只见此处何其陌生,竟是一处陋室,看起来家徒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