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籍,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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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黑沉沉的云京二字,字如鬼魅,张翕游移,随后一片空白,笔墨止步于此。
濯雪眼跳心惊,似已能窥见前世的本相,一切昭然若揭。
她飞快往后翻阅,纸页簌簌而动,不是蝴蝶振翅,而是叶轮飞旋。
只是这命簿厚重,她又怕有遗漏,一时翻不到尾。
字呢,字去哪了?
她的目光从书页上拂掠而过,眼眨不敢眨,唯恐错过那二三笔墨,就将前世错过。
厚厚一籍命簿近乎到尾,濯雪失望透顶,本打算粗略翻翻后边几十页作罢,却在此刻,冷不丁瞧见一根赤红的线。
线从她掌心伸出,似是从她皮肉里挑出来的,细看它还细微搏动着,与心跳一致。
这根线暗红似血,蜿蜒着伸向命簿,与后边某页相系。
濯雪忙不迭逐页翻动,待将纸页依序掀到另一侧,被压实的红线如获解救,轻飘浮起。
与红线相连的那一页上,黑压压一片全是墨迹。
那一个个字原是打乱重叠着的,被翻开的一瞬,纷纷像虫蚁般爬回原处。
墨字依次变得有条有理。
濯雪看得怔神,摩挲起簿上墨字,又难以置信地揉搓眼眸。
字未有变,她亦未看错。
「曙云,朝玉宫,天衢乙亥年,荷月十六,辰时三刻诞,凡胎肉体,取名万俟珏光。」
她看得眼梢滚烫,惶惶往后连翻数页,后边依旧空无一字,独独珏光的生平能为她所见。
红线的另一端,分明就是“珏光”二字,只是没等她多看一眼,线便徐徐消散缩短,在她掌心处化为乌有。
她是珏光?
濯雪莫名难过,发烫的眼梢洇出泪来,混乱的思绪在此刻终获安宁,仿佛尘埃落定。
她不是百年前宫墙里的猫狗,不是宫女,亦或别的什么,她是珏光。
不论差异有多大,有多匪夷所思,她都是珏光。
珏光的生平只有寥寥几页,几页便书尽她的一生。
命簿上记录着她在何年何月何地有何福灾,什么大灾小病都记录在册,每病上一回,寿数有减无增。
而珏光生平积下的福德,也被粗略地记载着,救路上猫狗算福德,赏赐下人算福德,就连将桌上糕点分给乞儿,也算福德。
只是这些福德加起来,远够不到成仙,莫非珏光能成仙,还得算上前世的福德?
可是珏光生平的第一页,连所谓的“序”也见不到。
濯雪心觉不应当,再细细一看,有些积德行善的年份相隔甚远,就好似中间生生被人抹去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