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死后,我彻底成了一缕孤魂。
我常常在深夜想起她临终时的话,猜测着究竟是真是假,却始终没有答案。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十岁生辰。
那天夜里,我躺在铺满干草的床上,想起了月娘,命如草芥一般的宫女,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我想起阿娘和徐老太妃,曾经千般风光,到头来也不过是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草席一卷,就是一生。
我想起地位高如德妃娘娘,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富贵犹如云烟过眼,只有一条白绫送她最后一程。
我想起血统尊贵如一国公主,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他们说,身为公主,既然享受了天家富贵、万民供养,就理应为国家牺牲。
可明明皇子们享受的富贵荣华更盛,为何不需要付出?
为何男子享受了权力,却要女子牺牲?
只因他们是男子,只因这是男人的世界,不是女人的。
阿娘,为何你不明白,即使成为皇后,也不过是一个附属。
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祭品,一件随时可以被舍弃的玩意儿。
美貌只能带给女人虚假的繁华,不会带给女人真正的荣耀。
一切都是虚妄。
如果神当真曾给予我族女子一个选择的机会,那么,我不要美貌。
我不需要美貌,不需要做皇后,我要力量,要智慧,要权利,要站在群山之上,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娘为我编制的一个虚假幻梦,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清楚地感知到瘦弱的身躯里涌出一股从前未曾有过的力量。
因为自幼营养不良,我生得头大身子小,四肢更是细如新竹,没有一点力气。
可今日,我突然可以轻易提起往日提不动的水,可以随手搬动门前挡路的石。
我好像真的同从前不一样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股力量还在不断涌来。
从一开始的涓涓细流,逐渐汇成溪流,归入江河,奔向大海。
两年后,我的力量似乎已经远超常人,可以轻松抱起半人高的石缸。
我小心地隐藏自己的变化,用宽大的衣物遮掩住日渐强壮的四肢。
直到我终于等到了我要等的人。
湖边宫道上,周围空无一人,一名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大步行来。
我躲在假山后,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然后拉动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绳索。
一块长宽足有成年男子一臂长的山石立刻滚落下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男子来不及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我冲了出来,挡在他前面一把接住了落石。
我将落石放下,沉闷的碰撞声昭示着这块石头的分量。
男子震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又去动了动那块石头,似乎不太相信那是真的。
我欲离开,却被他叫住。
「等等,你是何人?」他问。
我垂着头,做出一副怯懦模样:「我……我是齐淑妃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