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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轻声问:要多久呢?要多久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宋清然没有直接回答。
南北抿直唇线,眼睛有眼泪落下:清然,我已经不小了,我不是小孩了,我没办法再骗自己,再继续装傻下去了。
宋清然低头,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他还没开口,南北说:等宋清寒婚礼过後,我想回去中国。
宋清然黑眸瑟缩了下,南北轻声补充:只是回去工作而已。她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似有若无的讥嘲,我现在能去哪里呢?
宋清然胸口微疼,他抿起唇角,沉声说:北北,我们在这个圈子里这麽久,难道还看不明白,婚姻就只是个形式,多少夫妻都是家族联姻,表面扮演着恩爱夫妻,维持着家族的荣光,而私下却早已经是各玩各的状态,这样的婚姻有什麽意义?
这样的婚姻是没意义,但对于我来说,婚姻不是这样,它能给我安全感丶温暖和幸福,我想要的是一个爱我的男人丶一个可爱的孩子罢了!
宋清然胸口起伏。轮廓紧紧地绷着,额角太阳穴的青筋隐隐有浮现的青络,南北的意思很明显,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她就会去找别的能给得起她想要的那个男人。
可是他不允许。
宋清然的眼眸黑得纯粹,有些可怕,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占有,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心,他不想失去南北,他只要想到北北投入别人的怀抱,会和那个男人生儿育女,会组建一个家。他全身的血液都几乎逆行,直直地冲上太阳穴。
*
第二天,南北去了医院看宋爷爷,她的手里提着煲好的汤。
医院里的人永远都那麽多,南北等周围的人都挤上了电梯之後,继续等在电梯门外,等下一班电梯。
她略微走神地盯着反光的电梯门,神情严肃,她回过神的时候,从反光门中发现身後有一个老奶奶坐在轮椅上,笑容慈祥,努力地自己转着轮椅,要往电梯这边推来。
这个老奶奶是亚洲面孔。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她皱着眉头想要转弯,但是大概是右手不太灵活,她一直没能转过弯来。
南北转身朝老奶奶走过去,用英语问:你好,需要帮忙吗?
老奶奶眉目慈祥得很,她听到声音,看了南北一眼,眼里却忽然闪过了一丝惊愕,愣愣地盯着南北看,仿佛受到了惊吓。
年年?她说的是中文。
什麽?南北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解,没有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情。
老奶奶的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的,有些愣,她甚至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想去摸南北的脸。
南北下意识地躲开了,她愣了下,然後看着老奶奶,轻声地问:奶奶,你怎麽了?
奶奶似乎才清醒了过来,她回过神,眼圈有点红,眉眼间流露的是无法掩饰的失望,嗓音沙哑又很轻,念叨着:不是年年,不是年年
那边的电梯已经到层了,叮了一声,南北原本要离开了,但看着老奶奶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又有点担心:奶奶,你怎麽了?
老奶奶伸手抹了下眼泪,摇摇头,说:我没事。
南北问:您要去几楼?您一个人麽?需要我帮忙您推上去麽?
我去六楼,对,我一个人,我自己想出来走走,我儿子不在。老奶奶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南北,细细地看着,不肯错过南北的每一处五官,她的眼圈越来越红了,眼神也越来越怀念。
南北笑得亲和:那我帮您推上去。她心里叹了口气,但想想又是中国人,又年纪大了,一个人的确很不方便,虽然被老奶奶这样看着,她心里怪毛骨悚然的。
南北推着老奶奶进了电梯,老奶奶擡起眼眸,问她: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呀?
南北愣了一下,犹豫着,还是告诉了她:我叫南北。
哪里人?
南北说:奶奶,我一直在伦敦长大,我是伦敦人。
伦敦?从小吗?老奶奶眼里的失落越来越明显,几乎遮掩不住,真的不是她还是不肯放弃,姑娘,你认识年年吗?你听过这个名字吗?你对这个名字熟悉吗?
南北心里想,这个年年或许是老奶奶很想念的人吧,她把我认错成了年年吧。
她心里软了软,笑着回答:奶奶,我没听说过年年。
是啊,没听说过。老奶奶愣怔着,重复地说了这句话,年年不在了。她问南北:你去过北京吗?中国北京?
去过。南北说。
老奶奶眼神微微柔软,带着怀念:我是北京人,以前年年陪着我住在北京,後来我们去了纽约生活,年年後来就不在了。
南北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麽,因为她什麽都不知道,只能淡淡地笑着。
奶奶继续道:年年是我儿媳妇,小姑娘,你和年年长得真像,不过年年头发比你长一点,年年好看,你比年年还好看。
她的最後一句话,南北没有当真,明显就是客套话。
南北长这麽大,很少有人说她跟谁像,除了上一次在面包店,那个店长说她长得像她们的创始人面包店似乎就是在北京创立的?
但是南北还是什麽都没问,一个是因为奶奶毕竟只是个陌生人,另一个是因为她好奇心并没有多重。
老奶奶却继续说:南北,我可以叫你北北吗?
南北微怔:嗯,可以。
北北,你是做什麽的?
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