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马一夜行千万里,宁洛挎着包袱,与殷故一起深夜出发,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时便到沽鹤观门前了。
宁洛下马后环顾四周,虽不是第一次来,却与以往的感触不同。
天未大亮,但来求保佑的人已经观外排起了队。
宁洛望那四面高起的楼墙,实在难以想象这里多年前是片荒芜之地。
他抬头望那牌匾,字迹清晰,显然是块新做的匾。
宁洛悄声问身旁的殷故:“殷郎,关于沽鹤观,你可知多少?”
殷故抱起手臂,道:“不多。不过小郎君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兴许我能答上一些。”
宁洛摸了摸下巴,问道:“嗯……听说是先有的沽鹤观,才有的墨城。可是真的?”
殷故摇摇头,坦诚道:“我当上鬼王时,这墨城就有了。鬼域也没有资历深到能够追溯墨城建城初期的鬼,小郎君这个问题,我恐怕是答不上来。”
宁洛无奈笑笑:“没事,就随便问问,殷郎不用放在心上。对了,殷郎,你之前说,你鬼域的眼线统统都被挡在沽鹤观外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殷故坦言道:“这观里似乎有很厉害的东西在镇邪祟,但又亦正亦邪,辨不出是什么,不过可以肯定,这观里供的绝不是八大正神之一。”
宁洛又问:“那为何你能进出沽鹤观?又为何仙君也能在沽鹤观中平安无事呢?”
殷故眉头轻蹙,沉思片刻,也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答案,只得猜想道:“也许是因为我是鬼王,仙君体内中有一半人类的血液,观中供的那位觉着,一个镇不住,一个不用镇吧。”
宁洛闻言,弯眉笑了笑,说道:“殷郎是说谁镇不住?”
殷故笑道:“自然是你夫君我。”
宁洛又道:“真真镇不住?”
殷故嗤笑一声:“就算是八大正神来了都未必镇得住我,何况是里面那个不知名,不正不邪的家伙。”
宁洛看他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由抬袖,抿嘴轻笑起来。
殷故笑眼看他,静了片刻,又低身到他面前。
宁洛一愣,疑惑的看他,又不禁轻笑着道:“殷郎看我作甚?”
殷郎勾着嘴角,云淡风轻的又撩拨起他来:“想仔细看看,能镇住我的人长什么样子。”
宁洛瞬间红了脸,不由蹙了蹙眉头,抬手拂袖遮去半张脸,目光瞥向一旁,幽幽道:“不听了,殷郎又要开始说些不正经的话了。”
殷郎没耐住轻轻噗嗤一笑,又道:“我分明是很正经的在说话。”
宁洛感到有些无地自容,直接背过身去,嘴上念叨着:“光天化日之下,殷郎可莫要总想着调戏我。”
殷郎却道:“你是我夫人,不想着调戏你,难道想着调戏别的人?”
宁洛又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殷郎不会想着别人,但还是拿殷郎没有办法,只能抱起手臂,唉声叹气了一番。
不时,观门大开,排队的人涌了进去,不约而同的直奔陈仙君去。
宁洛远远望见仙君正坐堂中,然后便被人群淹没了。
宁洛叹声气,道:“殷郎,恐怕今日很难能跟仙君说上话了。”
殷郎笑笑:“无妨,我们自己在观中随意逛逛,晚些再和他打声招呼就好。”
也只能是如此了。
宁洛恰巧好奇那观中供的是谁,于是跨过门槛走在了最前头。
他直奔主殿,一进门便被眼前的塑像给吓住了。
只见那殿中四壁金辉,香火满堂,红烛满墙,一高约三丈的巨大铜像立于神位之上。仰头都不大能看清铜像的脸,只能看清那铜像耷拉着双臂站着,头微垂,不似寻常神像那般手上拿着法器神兵,张牙舞爪。
让人看着,不由觉着发冷。
宁洛眉头不禁轻蹙,然后迅速撤回目光。
他回头却见殷故站在殿外,神色凝重的抬头望着那铜像。
“殷郎?”
宁洛唤了他一声,他却似没听见一般无动于衷。
于是宁洛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抬头望向铜像,这一望,彻底将他吓软了腿,“啪”的一下坐到地上——这一回,宁洛无比清晰的看清了铜像的脸,只因那铜像低下了头,一双铜色无神的双眸正倒映着宁洛的肉体凡胎,嘴角正勾着诡异又渗人的微笑!
宁洛心脏剧烈跳动,剧烈到他感觉快要喘不上气。
强烈的不安和压抑感瞬间将他四肢紧紧压住,令他动弹不得。
忽然殷故迈足跨过主殿门槛,霎然间有阵风起,风不大,却瞬间将殿中所有的红烛吹灭,那香台上的香也诡异的直接被折断!
宁洛望着那整齐断作半截的香,冷汗直流,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身边停住一人,那人蹲下身,一手揽着宁洛的肩,一手遮住宁洛的眼,附耳低声道:“小郎君,莫怕。”是殷郎!
宁洛耳旁响起平缓有规律的呼吸声,近得次次都能感受到那股热气。他知道那是殷郎正在用这种方式引导他平复受惊的心跳。
宁洛努力跟着殷郎的节奏呼吸,但效果并不好。